第一百零九章 野望和家庭

京流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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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府的府邸远离乌岩城,距离黑妖岭约有十余里,位于黑妖岭和蛇神庙之间的黑窑坡,当初叶家怀疑徐家暗中参与杀害叶葵一事,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黑窑坡是南府往年烧窑地,因为没有其他地方再安置府邸,只能在此建起新的府邸,但那也是四百年前的旧事,府邸和别院之间相隔不过一里,分别黑窑坡的东西两侧,山坡上有一片看似荒废的园邸,其实暗藏了几个隐秘的闭关密室。

    徐青直接走到黑窑坡上,用灵识传音直接找到居住在别院中的徐鸠,邀请他到园邸中的一座凉亭里见面,在这里准备了三坛酒和三个黑瓷酒盏。

    徐天风正隐藏在此闭关,先行走出来,在凉亭里看到徐青时,满脸都是惊讶之情,没有想到徐青的灵识造诣居然能达到这种程度,胜过他太多。

    徐青神情肃然的折身道谢,道:“南府能在我家危难时收留我祖父和徐鸠前辈,这份恩情,晚辈一定会报。”

    听得这话,徐天风知道徐青已经知道了宗族想要隐瞒的那些旧事,不由得叹息一声,道:“贤侄言重了,当年我父争夺南府家主之位时,你祖父暗中几度相助,与我也有数年的教导之恩,我家自然要投桃报李。那天在天膳楼上,我其实有很多事情想要挑明,只是你若不知道,我不说出来倒是最好。如今你都知道了,该要如何面对老族长,我却不得而知。”

    徐青道:“此事以后再说,眼下并不重要。”

    当年杀他祖父的正是家族的前任族长,如今年岁已高,五年前被叶海棠一掌击伤了根基,杀是今年死,不杀也活不过十年。

    得知那些因果旧事后,徐青无意手刃一个年过八旬的老族长,他想要的无非只是一个说法而已。

    徐天风又道:“以你现在的修为,恐怕再过两年就要挑战徐天傲了,我劝你多加谨慎,毕竟那人积淀颇深,当年也做过几件很惊人的事,杀了金叶两家几位强者。”

    徐青并没有答话。

    远处,徐鸠悄然从雨幕里走过来,神情冷峻,脸上一道深邃狰狞的伤口从左额一直延伸到肩膀,失去了自己右臂。

    这一剑是碧海撩天,碧海三诀化九剑之中的撩剑式,徐天傲当年以刀御剑,一刀从下至上,几乎要了徐鸠的性命。

    那一战很惊险,徐天傲虽然不能当众御使黑木令和玄风道人,自身实力也确实很厉害,绝对不逊色于东府家主徐玉信,徐鸠竭尽所能,又有徐玉信和徐天风两位家主以观战之名暗中相救才勉强保住一命。

    徐鸠依旧一身黑袍,腰间还是那柄被徐天傲斩断的断剑,他听到徐青的传音,知道了徐青的身份,自然没有必要再佩戴日常所用的面具。

    西府第二十二支室,子嗣几乎断绝,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人而已,只是因为徐天傲的存在而不能相认。

    察觉徐鸠走过来,徐天风笑道:“你们叔侄今日终于可以相认了,倒也是一件喜事。”

    徐鸠默默无声的走进凉亭,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徐青,动容至极,又是终于得偿所愿的长笑一声,上前叩拜。

    徐青微微一惊,急忙伸手阻止他跪下,道:“鸠叔何必如此大礼?”

    徐鸠才是年过五旬的人,论年纪和徐玉信、徐天风相差无几,却已是须发花白,想来是半生多劫多难,历经寒苦沧桑。

    他没有想到徐青的臂力如此强悍,根本不能容他跪下,只能勉强的折身参拜道:“少主在上,徐鸠见过少主。”

    徐青心中温暖,请徐鸠在凉亭里坐下,为他斟满酒盏相敬道:“晚辈一直以为自己孤苦伶仃,在这宗族中并无其他亲人,今日方知鸠叔就是我真正的亲人。叔叔以命相搏,才能让徐青苟活于世,徐青无以为报,但饮此酒,以后绝不会让叔叔再受苦。”

    他站起身将盏中的酒一饮而下,徐鸠心中感慨万千,莫大欣慰,也是浊泪清流,默默陪同饮尽自己的这盏酒,在旁观看两人相逢,同徐鸠深交笃厚的徐天风也替他们感到高兴。

    此刻的徐青已经真正的知道了大部分曾被隐瞒的真相,他父亲当年莫名遭受的毒伤正是拜玄风道人所赐,目的是要逼迫他父亲将《妖皇神胎经》和上古遗迹的地点交代清楚,可他父亲也真的不知道。

    这种毒伤源自黑蛟令的毒龙教秘法,徐家哪里有能力解救此毒,求遍几位宗伯无果后,一怒之下,徐鸠明知不敌还是要挑战徐天傲,结果惨遭重伤。

    忌惮徐天傲的实力,南府只是暗中收留争夺西府家主失败的徐鸠,也不敢插手过问西府内部的事情。

    往事回涌,徐青现在总算是回忆的更清楚,他父亲不是没有办法多活几年,而是自己放弃了苟延残喘的机会。他若活着,对徐天傲总是一个威胁,总是一直在监视中,只有他死了,徐青反而能安全的存活下去。

    至于那位出言警告徐天傲不要太过分,不要断绝西府第二十二支室的人正是老族长,如果是一般的宗伯大长老出言警告,以徐天傲的实力和性格又怎么会在意?

    知道这一切又如何?

    徐青很清楚父亲之所以舍弃生命,在他懂事前离开尘世,不是为了让他日后有机会报仇雪恨,恰恰相反,而是要他不报仇,不希望他知道这一切,让他可以做一个平平淡淡的徐家子弟,升入宗脉府做护法子弟,结婚,生子。

    徐青的嘴角有一抹温馨的笑容,药酒在潮湿的雨天里暖着身体,他心里却一直有一个更为温暖的火炉。

    父爱如山。

    他终于有了真正的体会和理解。

    身为父母,原来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困难到要有勇气舍弃生命,只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忽然间,徐青的心里又好痛,痛的撕心裂肺,却哭不出来,喊不出声。

    总觉得徐青的神情古怪艰辛,似乎了解到的秘密非常多,甚至对人生都有了完全不同的观感,徐天风暗暗奇怪。

    思量片刻,徐天风还是提及了此前的那件事,问徐青道:“你现在是否有意要挑战徐天傲的家主之位?”

    徐鸠微微皱眉,道:“不要挑战,徐天傲身上的秘密太多,七年前的那一战,我已经竭尽所能拼力一搏,而他根本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

    徐青苦笑一声,不再让自己沉浸在那些无力改变的苦痛中,将这一切都隐藏在内心天性的深处,作为他人生中的一种特殊力量。

    他又是一声冷笑,道:“我已经杀了那个老贼,他果然有一身的秘密,我也从未见过哪个人身上有这么秘密。他曾经说自己的目标是踏下叶海棠,登上城主和族长的宝座,现在看来还真不是痴人说梦。”

    “杀了?”

    徐鸠和徐天风都大为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青答道:“真的杀了,从碧血洞回来后,我就单独找了一个地方闭关修行,昨夜出来,回到青凰山苑和玉麟宗伯交代一声,这就直接去西府挑战徐天傲。他将我带到了西府矿洞外的矿场里一战,显然是不希望别人发现他的那些秘密,结果还真是有三张让我惊讶的底牌。果然,每个能从底层爬上来的人都有极大的一个秘密。”

    徐鸠惊喜无比,大笑道:“好啊,好啊,终于杀了此人,你祖父和你父亲想来都可以瞑目了。”

    徐天风却同徐青惊呼道:“那你岂不是更厉害?”

    “还好。”

    徐青避开这个话题,又同徐鸠说道:“如今我应该就能算是西府的家主,这一次过来正是邀请鸠叔回西府主持大局。我心中只有修行,不想分开精力管理西府的俗事,正好委托给鸠叔代劳。我其实对家主之位也无兴趣,不过是想杀徐天傲,拿他做我的磨刀石练一练自己的本事。鸠叔要是有兴趣,可以直接做家主,反正我要不了几年就会离开。徐天傲本来也是一个有机会的人才,可惜在这个小地方窝藏的太久,吸取这个教训,我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徐鸠匆忙起身拜谢,道:“多谢少主厚爱,如今大仇得报,少主为家主,我就担任内府总管主持事务。少主若走,我也要跟随少主远走,如果少主嫌我是个拖累,我也不会埋怨,留在乌岩城为老爷和师傅守着香火灵牌,等少主回来。”

    徐青心中特别温暖。

    他以前和徐鸠来往极少,小时肯定见过,只是没有印象,此后唯一的一次接触还是在西岭矿洞里,惊出他一身冷汗。

    他现在对徐鸠的所有了解都是从徐天傲的阴魂里搜刮来的,他只知道徐天傲对徐鸠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剁成肉泥。在徐鸠挑战失败之前,两人也曾多次交手,暗中角斗了很久,终究还是徐天傲实力更强,名正言顺的接受挑战,差点将徐鸠一刀斩杀。

    野望和家庭,理性和亲情,有时候真是两件很冲突的事情。

    徐天风悄无声息的揣摩着眼前的徐青,心里不知有多惊讶,他怎么都难以相信徐青能够斩杀徐天傲,如果说徐天傲有几个极大的底牌,那岂不是说徐青暗藏的底牌更厉害,远不止那个在碧血洞里暴露的五毒幡那么简单。

    想到此处,徐天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实在想不出世上还有什么比五毒幡更厉害的东西,肯定是有的,只是那些东西离乌岩城实在是太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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