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郝连春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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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确定保护膜外的变化切切实实发生,漫无边际的墨色蓦然晕开,前方混沌中泛起一线鱼肚白,并且飞快舒展延伸,几息间,整个头顶亮起来。

    也只是转眼的事,黑暗退却,光明降临。

    湛蓝得比宝石耀眼的天穹,万里无云,金色太阳斜斜挂在一角,不远的海域,灰蓝波涛间一抹翡翠绿静静呈现在天地间。

    它现身的同时,包裹奎达夫号的银亮光幕无声无息解除。

    潮汐涌动冲刷船身,奎达夫号不易察觉的晃动一下,仿佛是船舶本身愉悦的鸣叫着回应大海。

    我只来得及伸长手,抓住失去浮力直直往下堕的墨蓝宝石,果冻般柔腻润滑的晶体落入掌心,手背顷刻间有海风吹拂而过。

    “小心点啊~”

    脑后传来男人的抱怨,自称‘青雉库赞’的家伙,在我探出半个身子抢回保障物,自己险些翻落海面时,出手化解危机。

    勾住腰肢的胳膊加强力度往上一提,我没站稳后背直接撞进他怀里,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紧实而条理分明的肌肉。

    暗自揣测了下对方的年龄与实力…顿时默默泪奔,要是真打起来,我可能就是给对方送菜去的吧?嘤嘤嘤~

    “啊啦啦~真是个粗心大意的小姐。”他说话时胸膛浅浅震动,语气依然轻佻,不知为什么,醇厚低沉的声线竟似是藏着些薄怒?

    我奇怪的向后仰头。

    许是角度问题,白昼光照中,男人将我笼在阴影里居高临下俯视,表情模糊无法辨认,只是明灭交错间,那道须臾不离的目光,令人不由得全身僵硬,呼吸艰涩。

    两人视线相对,我感觉到扣住腰际的力道忽然间紧了紧,随即又松弛,他放开禁锢懒洋洋走到边上,阴影逝去,显露出来的脸庞看不见丝毫异样。

    藏进斗篷的双手不自觉攥紧,我惊魂未定喘息。

    无法形容刚刚电光火石间掠过心头的究竟是什么,我只能肯定,有那么一瞬间,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拉响警报,所有细胞无声尖叫,要求远离这男人。

    危险!非常、非常、危险!

    …………

    外界变故被负责警戒的人大声宣扬开,甲板上很快陷入嘈杂。

    一票明显憋得慌的家伙们蜂拥而至,交头接耳讨论各式话题,尤斯塔斯.基德站在船首盯紧越来越近的岛屿,金铜眸色倒映日光,咧开嘴角看上去有些迫不及待。

    我混在人群里,下意识躲避被遮挡在角落,下落不明的青雉库赞,一步之遥的位置站着金发面具男,他倒是没有其他人那样兴奋,只是一下下扳着手指,象是点着什么?

    集中注意力听了半晌,我眼角微微一抽————海贼团二把手基拉隔着面具念念有词,内容尽是如何‘简洁快速分配好补给和留守任务’,与‘提醒基德船长改改坏脾气不要急进以免陷入不必要麻烦’…等等。

    还真是,格外尽忠职守。

    被他碎碎念这么一打岔,我心头的阴云消失许多。

    “老大!”瞭望塔的家伙报告航行最新进展,所有嘈杂沉淀下来,整艘船的人不约而同望向尤斯塔斯.基德,静候船长下达命令。

    “去把岛上的财宝给老子统统搬回来!”扫把头.尤斯塔斯.基德迎着海风狞笑,颇有些挥斥方遒的味道。

    “嗷嗷嗷——”底下脑残粉船员们热烈追捧。

    深深盯了眼那座外表看上去景色明媚的小岛,我拉起斗篷帽兜把自己遮得严实,收敛气息将存在感压到最低限度,在没被发现之前,混进其中一组人影。

    …………

    晴蓝海水颜色由深而浅变化,奎达夫号在接近岛屿的珊瑚浅礁海床下锚。

    船锚抛入海中溅起水花,船上原本就很热烈的气氛徒然达到顶峰;等尤斯塔斯.基德下令登岛,没有接受留守命令的家伙们迫不及待组队,顷刻间就作了鸟兽散。

    那群海贼纵身跃到船舷上,攀下绳梯跳入先一步放下去的小艇,划水穿越珊瑚礁区,等不及的甚至直接淌水而过,朝着岛屿疾行。

    …………

    浅水区清可见底,海床栖息无数色彩浓艳生物,奇形怪状的游鱼、缤纷绚丽的海葵珊瑚,几乎触手可及的样子,然而,最最引人注意的,却是越靠近就越耀眼的那片沙滩。

    岛屿和风徐徐,树影摇曳,近海沙滩在日光照射下,散发出柔和金芒,很奇怪的是,浪潮冲刷淹没的位置海沙颜色很正常,再往后有一条明显分割线,结界一样,靠近陆地部分沙滩真的是…

    “黄金啊!”

    “喂!真的是黄金沙砾海滩啊!”

    同船那几个家伙急吼吼跑过去,和先前登岸那些人一样趴着象地鼠往下挖掘,然后,抓着金砂各种鬼哭狼嚎。

    “下面也全部都是金子啊喂!”

    “老大!基拉大哥!我们发财了嗷嗷嗷——”

    “对了!宝石树林!”不知谁第一个反应过来,随即整群人又往岛屿边缘森林冲去。

    几分钟后,枝桠摧折断裂声,混合喜大普奔的傻笑,顿时闹得沸沸扬扬。

    “宝石!宝石!老子以后要躺在钱堆里睡觉,嘤嘤嘤~”

    “下次碰到哪个不长眼的就用黄金炮弹轰死丫!”

    “土豪!绝逼要改名土豪海贼团哇哈哈哈~”

    耳朵里充斥各种奇葩愿望,槽点太多导致我不知从何吐起,(==)。

    …………

    眼角抽搐半晌,我摘下后脑勺密集的黑线,默不作声打量周遭一圈,随即选个植株稍微不是那么茂盛的角度,抬脚就往里走。

    没走出两步,身后风声袭来,[夺]一声激射而至,那物贴着脚尖插/入地面,险些连同我的鞋面一并钉死,是把短匕首,刃锋寒光锃亮。

    低头看了看挡住前路依稀有几分眼熟的刀柄,我往它来的方向偏过头;尤斯塔斯.基德被重要干部几人簇拥着站在那里,面色喜怒不辨,周身气息却冷得骇人。

    “抵达这里合作就结束,黄金宝石应有尽有,我可没骗人。”我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一拍脑袋,“哦~差点忘记。”

    探手摸出之前收起来的墨蓝宝石,往他那里递过去,“回程也需要它,给你。”

    尤斯塔斯.基德慢腾腾走上前,也不接指针,倒是先越过我收起自己的匕首,直起腰把它拈在指尖反复把玩,过了一会儿,金铜眸子才象是终于拨冗转过来。

    “这玩意给了我们,你不回去吗?”他盯着我,眼瞳里透出些不明不白的深意。

    “嗯——”我耸耸肩,没打算告诉他,这种日行一善是看在心情颇愉快的份上,“之前酒吧里说到一半被打断,关于愿望岛…”

    余光乜了眼他身后几个眉宇间犹带阴狠之气的干部们,我错开视线,远眺森林深处。

    “黄金沙砾海滩,结满宝石的树木,溪流流淌美酒;倘若财富无法满足,宫殿深处住着三面六眼神诋,去寻找吧~你会心想事成。”

    将在永夜岛听过的传闻一五一十说出来,我抿抿嘴角,“我原本就不是为了财宝,而是要向神诋求证一件事。”

    倘若…它真的存在。

    “那个海军更不用担心,他是来抓我的。”

    …………

    说完之后,我觉得已经仁至义尽,许是此次航行里意外回想起往事,对扫把头一行人多少也带出点移情,所以肯费些唇舌解释。

    当然,我的耐心也就这么点,再多可就欠奉了。

    于是,转身。

    “这么说,岛上果然还有更值钱的东西。”

    尤斯塔斯.基德再次拦住去路,一面不紧不慢把玩手里的匕首,一边拿眼角斜觑,十足讥讽的勾勾嘴角,“神诋?哼哼~还真没听说过。”

    锋利匕首在指尖转过一圈,乖巧的被收回皮鞘,尤斯塔斯.基德抬手朝后挥了挥,低低嗤笑一声,“带老子也见识见识?”

    他虽然用的是询问语气,神情却分明写着不容拒绝,原本杵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干部们也默默走到近前,数张横肉脸扫过来的视线,有打量有戒备有恶意,唯独没有退却。

    双方无声僵持,直到尤斯塔斯.基德眼底的戾气暴涨,我举高双手妥协,“要跟上来也随你,只是…”

    叹口气,最终还是决定丑话说在前头,“别拖后腿。”

    他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象个爆竹似的炸起来,“拖后腿?你真有种!谁他/妈一块破烂似的躺老子医疗室里?”

    “把你那身伤养好,跟老子单挑!”

    “……”我无言的瞪着,脸凑到眼前一把揪住我斗篷,五官扭曲与恶鬼无异的扫把头船长,正打算让他冷静冷静,徒然升起的异样感,使得所有盘算卡死在酝酿阶段。

    几秒钟之后,我才意识到发生什么事。

    …………

    肚子挨了一拳,直直飞出去撞到后面那群干部身上的尤斯塔斯.基德满脸不可置信,“卧槽!你他/妈活腻了是吧?”

    没理会一脸狞恶甩开扶持杀过来的扫把头,我几下扯掉斗篷,飞快扫视周身,又撩高上衣看看伤势最重的侧腹…

    那里原本被撕裂十几公分长创口,动作猛烈点险险能漏出内脏,船医用一道百足蜈蚣似的黑线才勉强缝合,而现在割开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速度蠕动生长,或者该说,细胞组织嗑/药般分裂,活跃到不像话。

    更别说其它轻微些的伤势,早就不见踪影。

    预算需要将养一两个月的伤,只在一句话功夫就好完全了?!

    猛地抬头,我直勾勾盯着,冲到近前又因为看到这幅而眼神呆滞的尤斯塔斯.基德,沉痛的告诉他,“你愿望成真了。”

    “哈?”尤斯塔斯.基德一脸茫然的发出单音,眼睛微微睁大复又眯起,牢牢盯着愈合中的伤口打量,金铜瞳眸内眸光深沉。

    过了一会儿他才象是缓过神,头也没回下令道,“基拉、夜叉、丧尸留下,其他家伙去给我看住那群混账,让他们别乱说话。”

    脸上褪去暴躁抓狂歇斯底里,眉宇间压抑着汹涌的锋利危险,“老子的船员,登岛时候几个,离开也要是几个。”

    深红皮毛大麾擦过我的手臂,尤斯塔斯.基德越过我率先往丛林深处走去,“我们走,去会一会所谓的神明。”

    嘶哑声线一字一顿,恍若宣战。

    …………

    戴着蓝白条纹面具的金发基拉飞快缀上他家船长步伐,另外两名落后些,同样不远不近跟着,尤斯塔斯海贼团余下几名干部默不作声往沙滩那里折返。

    这群来去匆匆喧宾夺主的人,很快消失在层层叠叠浓绿中,只有折断的枝叶发出悉悉索索磨砂声响,渐行渐远。

    慢腾腾弯腰捡起斗篷,拍掉泥土沙砾,把它重新穿回身上,扣好兜帽之前,我抬头瞥了眼随风摇曳的树影,低头,把冷笑隐在遮挡视线的黑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