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座城市繁华如此始终不是家

壶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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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笛轰鸣列车开动,向北,一路向北。

    穆涛买的是卧铺,上了车将行李放在旅行架上,便是坐在靠窗户的地方看着窗外风景一一驶过。

    长这么大第一次独身一人出远门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对于穆涛来说那是一座完完全全陌生的城市,除了林婉他对那座据说是如今聚集了全国不少有志青年励志要开拓一番新天地的城市完全是未知的。

    虽已是秋天十分,但对于深圳这座处于亚热带的城市来说或多或少还残留着夏天的炎热。

    背着双肩包从车站走出,正午的阳光简直热的有些撩人,穆涛伸出双手挡在头前想要去遮一遮热情的有些过火的太阳。

    深圳临海,曾经是渔村如今却俨然有了曾经只在电视机里才能见到的国际都市影子。

    穆涛自打记事起去过最大的城市便是离哈密有六七百公里的新疆首府乌鲁木齐,也叫作鸟市。

    见过最高的楼便是鸟市那时候号称全疆最大的红山商场,足足有七层那么高。

    先不说那比起乌鲁木齐火车站足足气派了十多倍不止才建起没多久的深圳车站候车楼,穆涛抬起脑袋从车站不远处那些个高楼大厦,玻璃幕墙的光有些耀眼,比起这毒辣的太阳光来更为耀眼。

    有风在城市间刮过,是从那隔着整片大海的太平洋上刮过来的,在这座曾经是渔村如今高楼遍布的新特区之间穿行。

    穆涛没有告诉林婉自己要来,所以出了车站也就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到哪里去,或者说不知该怎么去找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女孩告诉她自己是为她而来这座城市的。

    坐在车站广场前马路牙子上,穆涛用手托着下巴看着来来往往有些熙熙攘攘的行人以及那在家那边少的可怜在这座城市却司空见惯来来回回的小汽车,他在想这车里这座城市里生活着的都会是些什么人?

    出来前,他听前一年到过深圳出差在雅满苏那座不大镇子里算是最见多识广的苟校长说过在深圳讨生活的首先是福建与江浙两省偏多的生意人,在苟校长嘴里这些人便是那前些年里电话广播新闻里常常会报道的投机者,就如同那秋后蚂蚱一般看似跳的高实则蹦跶不了几天。

    接着,就是一些从四面八方尤其是以西北西南这样比起沿海来有些贫穷省份迁徙过来为这座城市添砖加瓦盖起了一座座高楼的农民工兄弟。

    这城市有了高楼自然市场也就大了,再后来那些个曾经四海为家以卖艺卖唱为生的戏子艺人也来了。

    再往后就是听说在这里一个月赚得钱足足能够抵得上家里面一年所谓的三百六十行手艺人也来了,有剃头匠也有那村镇上教书的先生,更有些曾经是在机关里吹着电风扇捧着铁饭碗吃喝不愁如今想要搏上一搏大好前程的不安分分子。

    龙蛇混杂,大致说的就是这个年代的深圳,从建立特区到如今已然快过去了十年时间,这里聚集了一群今后几十年里搅动了一场场风云的人物,他们有些出自江湖草莽出身,有的曾身居某一地区高位,当然也有一些刑满释放在家那边混不下去的劳改犯。

    这里不问出身也就无从有太多人知道自己来历几何。

    五海四海四面八方,南音北调口音混杂,兴许正是因为如此人人无根,在这座城市里也就少了些其他大型城市必然会出现的地域歧视,直至今日也属于独一无二。

    穆涛蹲坐在路边想着那苟校长说过的话,他弄不清到底自己属于上面说的那一类人,他也觉得林婉应该同样不属于苟校长口中的任何一类。

    只是穆涛自己也说不出林婉为何一心就要来这座城市,他始终觉得这里虽然繁华却始终少了些什么,缺了丝家的味道。

    比起西北已然入秋的天气这里着实还是有些热,让穆涛有些受不了,出来前母亲给新买的格子花衬衣逐渐被汗水打湿,他还是坐在那里怀中抱着的双肩包紧了紧,那里面装着他全部的家当。

    除了出来前父亲给的七百元钱,还有这两年自己攒下的些许零花钱一共三百元,再加上从哈密上车前自己那个从小一起玩大的好兄弟张河松塞给的一沓钱,火车上他偷偷在厕所里面数了数有七千元那么多。

    一共加起来,这次出门他身上足足是带了八千块这么多,在那个五毛钱便是能够摆一大桌好酒好菜的年代里对于穆涛来说这着实是一笔巨款。

    想一想包里这一沓厚厚的人民币,原本有些胆怯的胆气也就壮了不少,穆涛记得他爹穆生和他说过关于钱那就是男人的胆,俗话说的好这有胆便敢走遍天下,没胆就寸步难行。

    一辆车顶竖着“taxi”红色小汽车从不远处开过来临近穆涛身边后开的很慢最后缓缓在穆涛脚边停了下来,穆涛知道这样的汽车叫作出租车他在乌市的时候坐过一次价格不算便宜,想来深圳这样大城市里应该会更贵。

    虽然兜里装了笔巨款,穆涛想了想还是冲着出租车里有些年轻的小师傅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坐了。

    小师傅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一踩油门便是一溜烟不见了踪影,这或许也是为什么许多年以后穆涛都对这座城市念念不忘,每隔一段时间便是要故地重游的缘故吧。

    这里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善意,不会因为你的拒绝而张口说些难听的话语出来,这一点和穆涛的家乡很像。

    一辆中巴车开了过来,穆涛不知道这辆看上去十分崭新的中巴客车终点站会驶去哪里,但与一直蹲坐在车站发呆比起来能够有个方向无疑是更好的。

    所以,当中巴车进了站停在穆涛身前时他便是义无反顾的跳了上去,五分钱的车票真的不贵。

    坐在座位上将那双肩包抱在怀里,坐在边上的是一个年岁看起来不大的小姑娘这会儿昏昏欲睡脑袋一摇一摆的。

    火车开进站前穆涛在洗漱间刮了胡子,他想着马上就要见到林婉了这形象总是要干净利落一些。

    兴许是吹久了西北风沙的缘故,比起南方男子来穆涛脸上棱角更加分明一些,小麦色的皮肤在人群中也显得尤为出众。

    坐了几天几夜火车上了中巴后穆涛就有些昏昏沉沉,索性闭上眼先小憩一会儿再说,只是这一睡便是睡到了终点站。

    穆涛闭着眼刚刚做梦梦见林婉踮起脚尖就要亲上他的脸颊时就感觉搭在双肩包上的袖子似乎被人拉了拉,有些懊恼的睁开眼用手狠劲揉了揉有些发酸发胀的眼睛,穆涛才发现这车子已然缓缓驶入了两座高楼之间面积很大的汽车站里。

    环顾四周除了刚才拽自己袖子把自己唤醒的邻座小姑娘外,已然没了别的客人。

    小姑娘没有说话也冲着穆涛笑了笑,指了指车门示意这里是终点站再不走司机师傅该要赶人了。

    有些抱歉的冲着小姑娘笑笑,穆涛轻声说了谢谢然后提起双肩包向着车外面走去。

    “挺好看的小姑娘没想到是个哑巴!”

    穆涛回头看了眼这会儿正一蹦一跳下车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小跑过去的小姑娘呵呵笑道,你还别说方才上车没仔细看这个穿着家那边卖的有些小贵的确良衣衫的小姑娘那双大大的眼睛还真有些好看。

    轻叹一口气,从火车站出来再到汽车站穆涛又不知道这会儿自己该去哪里了,要是知道自己会来深圳那天送林婉离开前就应该清楚的问她要一个在这边的地址。

    想了想,穆涛向着不远处的一座公共电话亭走去,出来这么些天如今到了深圳得先给家里报个平安。

    “喂,您好,我找穆处长。”

    熟练的拨了一串数字,待接通后他冲着电话那头轻声说道。

    “喂,是穆涛么?平安到达了?”

    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传来,穆涛心里面一股暖流涌过按下想要哭的冲动用较为平静的语气向父亲报了平安,电话费着实不便宜所以没多说太多穆涛就挂了电话,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到了深圳只要让家里面父母知道自己平安就行。

    穆涛是想多讲两句的,只是这出门在外能省一分是一分。

    当然,如果见到林婉那自然是要好好请她吃一顿大餐的,嗯,就吃那从前老在电视里看的那些个金发黄毛洋鬼子总爱吃的牛排。

    “喂,您好,请帮我找一下林峰。”

    穆涛又拨通了一个号码,冲着电话里轻声说道,

    “我就是,请问谁找我?”

    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传来,声音带着些许张扬的味道。

    林峰是林婉的亲弟弟也是如今林家唯一一个还留在西北那座边城生活的成员,林峰比穆涛小了三岁小时候总爱跟在穆涛屁股后边玩耍,后来初中毕业因为成绩太差没有考上高中被他父亲托人送进了哈密市五金公司,这进入社会比起穆涛与林婉来还要早了不少。

    后来,林家一家之主也就是姐弟两的父亲林原退了休回了上海老家,本意是举家迁移回去的。

    只是那会儿林峰刚刚处了一个哈密铁路段的对象,再加上林婉刚刚考上技校也就让姐弟两先留在了西北,再后来林峰和那个爱的死去活来的小对象当真结了婚也就所幸当了半个上门女婿留在了哈密。

    “小林子,是我。”

    穆涛呵呵笑了笑冲着电话说道,一只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放在桌子上随意的敲动着手指。

    “是穆涛哥?哈哈,是不是想问我姐姐的近况?想知道自己去深圳找去!”

    林峰听出是穆涛哈哈笑了起来,这个自己小时候非常崇拜的大哥打起趣来。

    “我现在就在深圳。”

    穆涛深吸了一口气冲着电话那头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