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八卦阵

牧羊的七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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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十次党代会之后不久,声势浩大的两会相继召开,新的市人大和政协两套班子也搭建完毕,C城日报上照例在头版显著位置刊登新班子成员大幅合影照片。仔细一看,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市八届人大常委会主任由原市委副书记邱水林担任,政协主席则由原组织部长担任,人大政协的副主任、副主席都是由原来各单位头头脑脑担任,他们手中的实权没有了,但影响力还在,在人大和政协还继续发挥作用,也将各自从一把手位子上退下来的落差缓冲了不少。

    上面的盘子“众神归位”,下面的盘子也跟着转了起来,各市直机关和县区单位的官位子都走马灯似的换起了新人,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时热闹至极。但热闹的表象之下,其实是各种博弈的结果,有的人按传言的上了,有的人却意外落选了,可谓是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刘局如愿以偿,当上了分管文化的副市长,让很多人感到意外,因为大家盛传这个副市长位置应该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廖勇的,但廖勇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最终落选了。刘局这次意外胜出,肯定是他的后台关系硬,否则像他这样的人是没有这个机会的。一般副市长都从财政、国税、工商、交通等要害部门提拔上来,文化局这样的单位一把手可以当上副市长也属于特殊情况了。局里面弥漫着一股喜庆的气氛,到刘局办公室道喜的人络绎不绝,刘局也意气风发,说话的声音走廊里都可以听到。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刘局这样的人更是分外张扬。我在心里感叹,这升官的事真的是上面说了算,世人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刘局胜出了,巴结的人马上门庭若市,回想魏局的黯然退场,又有几个人再去看过这个耿直的老头子,那真叫一个人走茶凉啊。

    刘局走马上任副市长之后,局里的领导班子格局也发生了很大变化,首先是来了一个新局长,这位新局长来上任之前,局里的人对他的来龙去脉已了如指掌。新局长姓陈,名如海,是一个70后,大学毕业就分到乡镇工作,从普通的办事员到党委委员、副镇长,镇长,再到镇党委书记,后来提拔到区里当了副区长,这一干就是七八年,作风泼辣强悍,几年副区长干下来得罪了不少人,这样的一个人来当局长,大家的心里都在打鼓,会不会一来就搞新官上任三把火,给大家一个下马威?

    下周一一早,局里就骚动起来,新局长来了。由市委组织部一名副部长陪同,陈如海迈进了文化局的大门。他中等个头,国字脸,样子有点富态,颇有少年老成之感。他的眼睛奕奕有神,在笑意中又透着一股尖锐,目光扫到人的脸上会让人感觉有一种寒意掠过一般。欢迎会在一种热烈的气氛中进行的,这位组织部副部长先对刘局几年来的工作做了一番肯定,然后代表市委市政府宣布了对陈如海的任职决定,对他进行了一番赞扬,什么立场坚定,业务能力强,做事果断,完全可以胜任新的领导岗位。陈如海也表了态,说感谢组织的信任,让他来担任文化局局长,他感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一定会不负组织重托,把这个担子挑起来,今后开展工作要靠大家多多支持,诚恳接受同志们的监督。

    陈局长到任,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虽然看起来大不了我几岁,但那股官气却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他第一次主持局全体干部会议的时候,虎着一张脸,眼睛像是盯着某个人看,又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让人捉摸不透。他第一次讲话就给大家立了规矩,上班不准迟到早退,有事要请假,局领导班子成员要带头,不能说走就走,不知去向,需要向办公室交代行踪。

    大家都感觉到一股寒意袭身,以前在刘局治下的懒散日子似乎行将结束了。这个陈局长虽然很年轻,但天生一股老成之气,很适合当官,我不禁感叹,我和他差不多年龄,还是一个副科级干部,他都当到正局级了,人不能比人,否则真的气死人。凭他这股子冲劲,以后干到副市长、市长,只是时间问题。

    陈局到位之后,局领导班子也随之做了很大的调整。副局长王安全继续留任,为排名第一的副局长。副局长周良调C城日报当老总了,纪委书记杨康丽年龄到了,提了个调研员,也心满意足,算是功德圆满了。朱必达和王海娜都升为副局长,党组成员;唐从军升为副局长,但不是党组成员。朱必达升为副局长,是名至实归;王海娜当上副局长,局里面议论比较多,说她走了上层路线,上面有人给她撑腰说话了,不然她怎么会升得这么快?唐从军呢,被刘局发配到博物馆两年,现在也终于熬出头了。对我来说,唐从军回归不是一个好消息,他肯定还要给我小鞋穿的,但我现在也不怕了,我已经不是那个刚进机关的书呆子,我也有我的一套应对策略了。幸亏他不是分管办公室,否则我们肯定某一天要死磕的。这次最失意的是一贯野心勃勃的鲍桐,一直想混个副局长当当,上蹿下跳了好久,但结果却事与愿违,他还得呆在原地慢慢熬着。

    王海娜没走,还升了副局长,这让我很意外。不过,她升了之后,办公室主任的位子就空了出来。我以为我会顺理成章地成为主任,但让我想不到的是,市文化发展中心副主任沈洋被调来当办公室当主任了。沈洋我不是很熟,平时没什么交往,听说他是市人大一个副主任的儿子,也算是官二代,养尊处优,一股把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架势。没办法,人家有一个当官的爹给罩着,你不服气也得忍着。最可气的是汪昭也被提拔成了副主任,和我平起平坐了,看他的势头还要往上升。办公室里新分来一个大学生朱小飞,胖乎乎的,一说话脸就红,汪昭毫不客气地对他使唤来使唤去,端茶倒水,扫地擦窗,这些活都被这个小胖承包了。连老张和小王都看不下去,私下里说汪昭太欺负人了。

    现在的格局对我很不利,王海娜分管着办公室,沈洋和我很生疏,汪昭则视我为最大的竞争对手,我好像陷入了一个八卦阵,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但我的心反而坦然了。我给自己立下一条规定:不做软蛋了,要像一个男人那样去战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要在战略上藐视对手,在战术上重视对手,只要我不倒下,就没有人可以打倒我。毕竟,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我的心已经变得很坚强了。

    那天下午,陈局在王海娜的陪同下,来到了我们的办公室。他微笑着和每一个人握了手,在和我握手的时候,王海娜在一旁说道:“小郑是研究生,稿子写得好。”

    陈局看看我,手上用了点力说道:“研究生啊,不错不错,我一直想考,可没那个能力,研究生是人才,大有可为。”

    望着这个大不了我几岁的局长,一把手,我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官场上是不论年龄大小的,一个人的份量是看官衔和级别的。陈如海虽然年轻,但他已是处级干部,这个级别对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压力,使我说话时舌头好像也僵硬了几分,我说:“谢谢陈局,我一定好好努力!”说完这句话,我又觉得自己有点言不由衷,或者说有几分作贱自己的感觉。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陈局的官大了好几级,我虽是一个名校的研究生,却在他面前不自觉地觉得身子缩小了一截,这官场真的是有一股神奇的压迫人的力量啊。

    其实,在机关里学历向来都不被看重的,人们看的是你当到了什么级别的官,学历只能是锦上添花,绝不会为你雪中送炭。这个弯我早就转过来了,跟陈局相比,我缺了太多的历练,他是从乡镇一步步爬上来的,我的基层锻炼却几乎一片空白,也没人给我去锻炼的机会。什么党校学习啊,基层挂职任职啊,这些好像都和我无缘,因为这些好机会早已被有关系有门路的人占去了,我如果不去找一棵大树靠一靠,想在官场上混,只能会一黑到底,想要出人头地不知道要等到何年马月。

    在局里我能依靠的人也许就是朱必达了,他现在是副局长,分管文化市场执法这块,手中还是有实权的。在情感上,我和朱必达离得比较近,但他毕竟也是副局长了,能不能再和我这个副科级干部掏心窝话,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我知道,朱必达的志向不会只是一个文化局的副局长,他似乎在韬光养晦,等待着飞黄腾达的机会。

    不管怎样,朱必达当上了副局长,我还是要去祝贺他一下。一个星期之后,我抽了空去了朱必达的办公室。他正在电脑上看着一篇材料,见我进来,很热情地给我让座,又要倒茶。我拦住他,说朱局你不要客气了,我坐几分钟就走。朱必达也不再客气,坐下来和我说话。

    “朱局,恭喜你高升啊,这个位子早就应该是你的了。”我笑着说,跟朱必达在一起我还是挺放松的。

    “什么叫早就应该?”朱必达将眉毛一挑,“官场上从来没有早就应该这一说,是机遇和运气,当然也是自己一直的努力。”

    “朱局说的对。”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朱必达的老成总显得我有些幼稚可笑。

    “这次办公室主任没升上去,是不是有点想法?”朱必达虽微笑着,但说话却单刀直入。

    “一开始是有点,现在没有了。”我老实回答。朱必达和我基本上同龄,但比我老成得多,他那副气定神闲,我似乎永远都学不来。

    “没有情绪就好。”朱必达给我扔了一支香烟,“好好干,机会还是有的。沈洋这个主任不会干多长时间,这只是他的一个跳板。他一走,你上位应该就没问题了。”

    我点点头,将烟点着了,吸了一口。朱必达这样说,还是把我当自己人的。朱必达无端地被刘局压制了两年,不但没有怨气,还把那个淡出鸟来的广电处搞得有声有色,这就是做人做事的功夫。在官场上,很多时候要耐得住寂寞,才能等来翻身的机会。朱必达是这么说的,也是很做的,所以我很佩服他。

    “局里人事变动很大,新局长风格跟刘局完全不一样。”朱必达也吐了一口烟雾,看着我说道,“你要沉得住气,不要太浮躁。王海娜,唐从军,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要让他们抓住你什么把柄。如果你决心想在官场上混出点名堂,那嘴巴就要紧,身子就要勤,脑子要转得快,还要吃得了亏,你才能有机会闯出一片天。”

    “知道了,谢谢朱局!”我内心涌起一股感动,朱必达能跟说这样的肺腑之言,我真的没想到。以前对他说这样的话会有点反感,但自从我决心在官场搏一搏证明一下自己之后,我觉得他这样的话不啻于金玉良言。

    朱必达沉默地抽了一会烟,眼睛看着突然问道:“我好像听你说过,宣传部新任范部长是你的校友?”

    “是的,我们还师出同门呢,只是相差了七八届。”我说,惊讶于朱必达的记忆力,因为我跟他说这事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当时范长青还在C市的长虹区里当着区长。

    “你可以去找找他,这是你的好机会啊。”朱必达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