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长子云轩

心妖濯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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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百年有两个书房,两侧院子里,一边一个。左侧的,确实是书房,名为赏云斋,供他与儿子们商研事情;右侧的,也是书房,名为听风堂,则多办是他行家法的所在。

    杜百年走到甬道上,略停步,还是往听风堂去了。

    跟在后面的杜云朗,手心里立刻就沁出了冷汗。

    清风堂粗粝的大理石地面上,杜云朗挺直了身子,跪得笔挺好看。

    杜百年端坐在太师椅上,看杜云朗:“为何纵马闹市?”

    “儿子知错。”杜云朗应声道。

    “为何纵马闹市?”杜百年微提高了声音。

    杜云朗心里一抖,仍是恭敬地回道:“儿子知错。”

    “啪”地一声,杜百年用手一拍桌子:“你个混账东西,还敢不说实话!”

    “风上!”杜百年喝。

    一个青衣中年人应声而入:“老爷。”

    风家是杜家的家臣。

    风上是杜百年的亲卫,亦是本代风家家主。

    “请家法!”杜百年用手指杜云朗:“给我重重地打这个混账东西。”

    “是。”风上恭应。走到旁侧书架上,将一根两指粗细,两尺长左右系着丝绦玉坠的柔韧紫藤条,取到手中,走到杜云朗身侧:“属下僭越。”

    “儿子恭领爹责罚。”杜云朗恭声道。

    “打。三十下。”杜百年冷喝。

    藤条抽到杜云朗身上,啪啪作响。

    杜百年冷着脸端茶。

    风上面无表情,仿佛在抽一只麻袋。

    只有杜云朗一阵阵战栗,忍受着每一下声响后,藤条咬进肉中又抽离的疼痛。

    三十下打过,背上已是鼓起一条条血痕。

    “为何纵马闹市?”杜百年再问。

    杜云朗缓缓挺直了背脊,抬头:“儿子不愿纳九儿为贤。”

    “放肆!”杜百年腾地起身:“九儿到底哪一点配不上你?他是皇上嫡亲的弟弟,也是你娘嫡亲的外甥,这门亲事,还是你娘在世时定下的,由不得你不纳。”

    杜云朗在父亲的逼视下,只得微垂了目光。

    “你再敢因了此事顶撞皇上或是肆意胡为,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杜百年喝。

    “再给我抽他五十下,让他好好长长记性!”杜百年指着杜云朗:“若是再因为此事执拗,就等着被扒了裤子抽个没脸吧!”

    杜云朗心中战栗,终于垂头:“儿子不敢。”

    藤条再抽到身上,叠加了方才的伤痕,疼痛更加难忍,杜云朗额头上已经冷汗涔涔,却是咬紧牙关忍耐,一声不吭。

    杜云朗快满二十岁了。十八岁时,带兵平边关烽烟,大小三十六仗,仗杖皆赢,号封如意大将军,可若真惹了爹气怒,爹打起他来,依旧是不留任何情面。

    杜百年回到院子时,小夫人正和下人在院子里摆弄鲜花,见了他回来,忙过来问礼。

    杜百年嗯了一声,兴趣阑珊地进了屋子。小夫人跟进来,给他倒了茶:“生气了?”

    杜百年一笑,揽过小夫人道:“你这肚子怎么这么不争气,十几年来也不曾怀个一子半女的来宽我的心。”

    杜百年膝下现有三子,长子杜云轩24岁,次子杜云朗20岁,三子杜云逸18岁,都是已故的正妻所生。

    这三个儿子个顶个地如谪仙下凡,万里挑一的品貌,不知羡煞多少帝王家。

    小夫人不由心里苦楚,却是强笑道:“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气。”

    杜百年正妻十年前亡故。杜家的规矩,女人只有怀了杜家的骨肉,才可扶为上位。

    小夫人并无所出,便一直没有正妻的名分。只是杜家却仍是由小夫人当家,替杜百年操持内务,贤良淑德,没有任何错处。

    杜百年武功好,身体棒,自然也没闲着。十几年来,他睡过的女人不少,只是能登堂入室的并没有一个,除了小夫人外,也不曾再收过什么妾室。

    “爹,轩儿给您请安。”屋外,传来长子杜云轩清朗的语声。

    “大少爷回来了。”小夫人立刻喜形于色,道:“大少爷快进来吧。”

    杜云轩带着一身灿烂的阳光,走进屋内,欠身行礼:“轩儿给爹请安,见过小夫人。”然后规矩地跪下去,叩礼问安。

    杜云轩是杜百年的长子,早已封爵拜相。人虽长得俊逸无双,却心性冷酷,形式果决,常不留余地。

    半年前有人告发边关守将克扣粮饷,贪污受贿,与地方官员相互包庇,徇私舞弊。他亲往调查,几乎将边关守将斩尽杀绝,朝中重臣也牵扯二三百人,全部关押下狱,其中不乏前朝重臣数十人。

    朝中元老请杜云轩网开一面,不要赶尽杀绝,均被杜云轩冷笑驳回。最后,杜百年不得不亲自出面阻止,才保下几十人性命。

    杜云轩平素公务繁忙,只是杜家家规森严,未满而立之前,不得离府另立门户,故此,他入夜依旧回府安歇,早起禀请父亲安好后,再上朝议事。

    小夫人过去扶起他:“大少爷今日回来得倒早。”

    “跪下。”杜百年冷冷地开口。

    杜云轩微愣,却立刻又屈膝跪了下去。

    “好好地,你又寻大少爷的不是吗?”小夫人嗔怪杜百年。

    “我还敢寻他的不是,他如今连皇上的脸都敢打了,我还敢寻他的不是。”杜百年过来,对着杜云轩就是一脚:“是不是你打的?”

    杜云轩垂头:“是儿子一时失手。”

    小夫人不由目瞪口呆。轩儿怎么敢打皇上?

    “啪”。杜百年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杜云轩的脸被打得一偏,立刻又摆正了:“是儿子的错,请爹教训。”

    杜百年再抬手,却是又把手放下了:“你跟皇上之间的事情,我不管,但是皇上毕竟是一国之君,你怎可如此没有分寸?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岂非又让有辽的人大做文章?”

    杜云轩恭应道:“是儿子倏忽了,愿领爹责罚。”

    “院子里跪着去,晚饭时再起来。”杜百年挥手:“没一个让老子省心的东西。”

    杜云轩谢了爹责罚,就去院子里跪了。

    杜云轩的亲卫风前,见主子又被罚跪,只得也在影壁那跪了陪他。

    风家家规,亲卫要与主子同甘共苦,不能主子都跪了,你还挺桩子站着呢。

    杜云轩跪了一刻钟,听堂上没了动静,猜爹爹定是被小夫人劝着回后院歇着去了,便冲影壁那跪着的风前请摆了下手。

    风前立刻悄无声息地跪落到杜云轩身侧,杜云轩轻声吩咐了他几句,风前领命告退。

    杜云轩便一个人跪在院子里,看太阳西斜,好等着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