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潇潇红尘谁落局(十)

秦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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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招得手,也不流连,直接退了回去。

    我哀嚎了一声,满脸哀怨地看着他,他像是回味一般将手指揉搓了两下,绕过书桌走到我面前道:“我们家小子颜病了这许多日,竟然还胖了一圈。”

    我唉声叹气:“成日里被拘束着不能出门,天天被灌汤灌水的,不胖也难。”说完拿眼瞄他,果然他眼里满是笑意,任由我胡诌。我此次出门时间颇长,将近半年,他和皇帝伯伯对于我易容出外闯荡江湖的事情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有皇后一人蒙在鼓里,以为我是真的生病了。

    所以我“生病”期间,皇宫里赏赐的东西如流水般流到了瑞王府,但因为实在病重,又怕把病气过到宫里,皇上大手一挥,便免了我进宫谢恩。

    苏子仁自然知道我并没有生病,但有此一说,那只能证明……我真的胖了。

    我暗暗捏了捏腹部,果真是肥满松软,脸不由得垮了下来,都怪九渊!

    苏子仁对我的小动作了然于心,摇了摇头无奈道:“圆润些才好,看起来健健康康的。”

    我提着裙角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圆润才不等于健康,何况现如今讲求的是美人纤腰,曲线玲珑。”我越讲越觉得自己这副身材是不能看了,怒气冲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打定主意明日不去九渊那儿蹭吃蹭喝。

    “胡说,”苏子仁在我身边优雅落座,温温和和地说道:“纤细有纤细的美,各有各的美法,我们家子颜怎样都漂亮。”

    我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他也不阻拦,就这么静静地笑着。

    “你没事吧?”我担忧道:“快把你的手给我,我帮你把把脉。”

    他顺从地递过洁白如玉的手,我装模作样地把了把脉,一脸深沉道:“真的有病。”

    他微微错愕:“什么病?”

    我唉了一声,才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审美不好是种病,得尽早治!”

    他扑哧一声笑了,将手从我的胖蹄子中抽出来,顺势而上轻轻弹了弹我的额头:“这么大个人了,说话还这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能叫乱七八糟呢?多有道理啊!”我不服道:“而且我给你开个方子,保管药到病除。”

    “哦?”他轻轻挑眉,“什么方子?”

    我嘿嘿一笑,笑得十分鸡贼,他从小被我捉弄了无数次,早已练就了一颗钢铁般的心脏,所以并不担心我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能吓到他。

    “就是快点给我娶个美若天仙的嫂嫂回来,这样你就再不会觉得别人好看了。”

    子仁哥哥今年已满十八,别说是在皇族贵胄里,即便是放在寻常百姓家,到如今还未娶妻也算是奇事一件了。早年是定下过一个的,猗郇大儒张阁老的嫡亲孙女,我见过那位姐姐,端的是温柔娴淑,清秀可人,和我一般大,只差了月份。张家书香门第,世代忠良,皇上和皇后都很满意这门亲事。

    我生怕那位姐姐脾气不好,委屈了子仁哥哥,便偷偷去打听过,听说她早有才名,外貌虽算不上顶好,但胜在善良可亲,府中的人没有不夸赞的,这段姻缘若真的成了,也算是红袖添香,何其美好。

    可惜,那位姐姐薄命,订婚不久便因病逝世,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子仁哥哥的婚事便再没提起过,到了十八岁还没娶妃的太子,估计也只此一个了。

    我在他面前没大没小,目无尊卑惯了,即便我说出这么不体统的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不过平日里我若拿他的婚事开玩笑,他总要羞涩片刻的,今儿个却皱着眉头,沉默了下来。

    “怎……怎么……”我有些紧张,从没见他在我们面前这么严肃过。

    他抬起头看我,眸子漆黑如墨,眼中满是担忧:“子颜,景落的婚事怕是要定下了。”

    “什么?!”我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虽早已有这个准备,但我没想到竟这么快。安心公主苏景落作为皇上和皇后的嫡女,太子唯一的胞妹,自小便是皇后的眼珠子,捧在手心里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知道她的婚事必不能自己做主,话说回来,我们这些人的婚事,有谁能自己做主呢?

    可她年纪还小,不过刚及笄罢了,我原想皇上皇后还要再留她一两年的,即便赶着现在将她嫁出去,也应该千挑万选才对,断不会如此着急。

    “知道……知道是谁么?”

    苏子仁摇了摇头:“具体的还没定,但应是在赤炀和东胥两国里选了吧。”

    我心中一阵打鼓,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努力安定心神坐了下来。

    此次四国皇子前来猗郇求亲,皇上封赏了这么多皇家女儿,我原以为他是舍不得将自己最宝贝的安心公主嫁出去的,毕竟到了其他国家,一辈子可能也再难见上一面了,即便嫁得再好,离乡背井,也难以护得周全,还不如放在自己身边,细细挑选一个人品样貌都上好的人做驸马,驸马不能入仕,不能纳妾,景落人品样貌又是顶好的,自然能够夫妻和美,待以后子仁哥哥登基,更不会亏待自己唯一的妹妹。

    原本都能够望到头的美满一生,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乩语弄得凌乱不堪。

    我紧皱着眉头,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若景落都如此,那我……

    冷不防手一暖,我抬头看去,见子仁哥哥正担心的看着我,我努力扯出一抹笑道:“我没事,只希望此事若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景落能嫁一个好人。”

    好人,呵呵,这个世界如此不公,男子三妻四妾,世人皆会赞一句风流,而女子只能在家红颜枯骨,等青丝化作白雪,若对夫君娶妾心生不满,便能治你个七出之罪。皇帝伯伯是个好人,对我们小辈最最慈祥不过,可还不照样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上次封的嫔妃,年纪还没我大。

    一生一世一双人,生为皇家女儿,于我们来说不过是个梦。再完美不过,也就是夫君心中留一丝角落与你,相敬如宾罢了。

    但我爹爹和娘亲却将这个梦实现了,众人只道瑞王爷风流,但自娶了我娘亲之后,爹爹将一干红颜知己都赶出了府去,从此眼里心里只有我娘亲,再没别人。也正因为如此,爹爹战死,娘亲殉情,世人皆叹人间自是有情痴。

    我小时候虽偷偷埋怨过,他们眼中只有对方,完全不为我考虑,但打心底却是羡慕的,若得一人如此,即便每日粗茶淡饭,粗布寒衣,又有什么关系。

    我原先想得很好,皇上恋旧,我爹爹是他唯一的胞弟,母亲又是皇后未出阁之前的手帕交,这些年他们对我的恩宠已经说明一切,等我稍大点懂了些世事,想着以后要嫁的人,也不是不脸红的。以后我的夫君,我不求他是个盖世英雄,但一定要是个知我懂我还能宠爱我的好人。

    其实这个要求并不难,只需皇上皇后为我细细把关便可,可长大点我便知道,公主这个光环带给我的也许不是美满的爱情,而是虚情假意。所以我故意将自己的名声贬得一文不值,若世人被浮沉名利蒙了眼,便不配和我相伴一生。

    原想拖上个几年,精挑细选,谁料却出了这么一回事,原本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可景落都要嫁了,我又算得了什么?

    “子颜,你别急,我明日就去母后宫里帮你探探口风。”

    “别……”我一把握住他的手,忙摇头:“事关国家大事,若是皇上伯伯心中早有打算,问也无用。”

    他低头不语,知道我说的没错,若是仅仅靠嫁一个女儿便能使两国友谊长存,何乐而不为?且不论那纸乩语真假,反正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对猗郇是大大有利的。

    “景落的性子这两年越发沉稳了,只是你……”他满眼尽是兄长的担忧,我心中一软,轻声道:“你别挂心,我在江湖中混了这些年,瞧人眼色的本事还是有的,我只担心景落,她从小性格好强,以前以为她会嫁在皇后伯娘身边,有人护着倒也不怕,现在若是嫁到他国,路途遥远,见上一面都是难事,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又不肯服软……”

    他叹了口气,面露哀色:“我泱泱大国,为何要靠联姻来增强国力!”

    我急忙去捂他的嘴:“子仁哥哥,都这么大的人了,刚才还说我不懂事,你自己倒是满口混话,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又不是从我猗郇开始的,你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怎能这般没远见?”

    我见他神色凄凄,知道他心中是明了的,可我这个哥哥啊,最是心软,平日里只喜欢诗词歌赋,对朝堂之事其实并不怎么关心,不过幸好他虽心软,却明事理,是守得住盛世之业的。

    我见气氛沉闷,想逗他开心,于是偏着头俏皮道:“这还不好,以后各国都有你的妹妹,你若想去玩,跟妹妹们说一声,若有什么不顺心,看我们不把那些不知好歹的混蛋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