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实就虚1

思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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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节

    “沙队长,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殆,知己不知彼,一胜一败。我们即将走出这片沙漠,但却对整个天信草原两眼一抹黑,你且把附近的形势说说,我们也好理个章程,有个准备。”

    吴明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盯着沙里飞,点了点头。

    有了石油取暖,这两天冻死的难民也少了许多。队伍又走了两天,驿道两旁的植物渐渐稠密,许多地方出现了稀疏的草皮。虽然是冬季,但干黄的枯草一撮一撮的缀于草皮上,甚是显眼。这一切都在提醒着众人,队伍即将进入天信草原。

    简陋的营帐中,吴明和何艺坐在上首,简飞扬和沙里飞紧挨着男女主人分列左右。再下首,则是周吉和陈启凤二人。近卫营现有重要将领和百领教骨干几乎都到齐了,把这个小营帐塞得水泄不通。

    沙里飞显然早有准备,闻言并不客气,从怀里摸出一张帛布绘制的地图,展开了挂在墙上道:“各位将军请看,天信草原占地辽阔,横跨沙洲,南平、西凉三省。”说到这里,她把食指放在地图上,指着天信草原西南边缘处:“我们现在的位置,大概就在这里。”她又移到天信草原地的东南方,指着一个边关样式的城郭道:“这里就是驼关……”

    这张地图虽然是手绘,但西北三省的地理形势却展现得十分详尽。如果单看西北三省,并不比吴明在丞相府看到那张巨型地图逊色多少。沙洲和南平两省的山川地理,若论精细程度,甚至尤有过之。

    天时,地利、人和,这是战争的三要素,近卫营但凡军议,吴明多有提及。如今有如此详尽的一幅地图,不说占尽地利,但异地作战,至少不会两眼一抹黑了。近卫营众将都聚精会神的听着,简飞扬也一改平时的吊儿郎当,还摸出纸笔,不时的涂涂抹抹。眼见沙里飞介绍得差不多了,吴明忍不住赞道:“平时只道沙队长智勇双全,沒想到对地理一道,也甚是熟稔。此次能得沙队长之助,饶天之幸。”

    沙里飞是个女子,加上其沙匪的身份,吴明在称呼上颇为为难。因着何艺的关系,自然不能恩将仇报,把人家抓起來了。但她的真名,连何艺都不曾知晓,吴明更不好去询问。最后只得跟随众人,以沙队长笼统称之。

    沙里飞微微欠身,冷冰冰地道:“吴将军过赞,这地图大多是我祖,我父亲以及麾下弟兄用生命换來的情报,沙里飞实不敢腆颜居功。”

    她家祖孙三代都是沙匪出生,以吴明现今的身份,实在不好多说。吴明窒了一窒,稍显尴尬,何艺适时插进话头:“这图如此重要,沙队长却毫不藏私。正因如此,我们夫妇更应感谢。”

    这话轻飘飘的,既化解了吴明尴尬,又暗里捧了沙里飞一下。沙里飞也是窒了窒,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拱了拱手道:“大抵形势就是如此,沙某告罪了。”说完,径直坐下。

    吴明缓过劲來,不动声色地道:“各位,沙队长已把西北的地理形势介绍了一番,想必大家心里都有个谱,我再來把当前的军事形势介绍一遍。”

    他扫视帐内众人一眼,缓缓道:“此次进攻西北,北汉调集了大约二十万人马。这几个月來,他们攻城拔寨,也颇有损耗,所以,如今包围在驼城下的部队,约有十万出头。”

    高原红刚才见沙里飞吃憋,心头略有点不满。眼见吴明坐在上首侃侃而谈,粗声大气的反驳道:“二十万军队,如今才十万出头?就算有损耗,也不可能这么多吧?将军大人确定不会错?”

    他们这些沙匪,本來就不是什么顺民,是和朝廷对着干的,眼里更只有龙头老大,那管你坐在上面的是将军是皇帝?高原红嚷嚷出來,显得理直气壮,很是大声。李羽站在吴明身后,上前一步,仗剑昂然道:“军帐议事,不得大声喧哗,否则军规处置!”

    高原红撇了撇嘴,正待反唇相讥,沙里飞冷声道:“高原红,你要再敢多嘴,信不信我把你嘴巴撕烂。”

    她的话比李羽管用多了,高原红缩了缩脖子,沒敢吭声。

    吴明暗自皱了皱眉,嘴上却温和地道:“这位兄弟问得好,北汉共计二十万军队,就算有战损,也绝沒如此之多。那么剩余的人去那里了?”

    他站了起來,走到地图前站定,大手一伸,把整个西北三省圈进去,良久才缓缓道:“在这里。”

    简飞扬和周吉等少数几人露出了然之色,大部分近卫营将领则若有所思。百灵教骨干和沙匪头目则有些茫然,沙里飞想了想道:“是被安排守城了吧。”

    吴明笑道:“沙队长见解果然不俗,正是如此。北汉此次用兵西北,是想长期占据,而不是雁过拔毛。西北三省形势复杂,民族众多,地面上本就有许多沒有归属的武装势力,他们要想长期占据一地,多少得派些士兵留守。所以现在围困驼关的,只有十万出头的敌人。”

    沙里飞顿了顿,直直道:“吴将军不会是想吃掉这十万人吧,要真如此做,沙某可不奉陪了。”

    这支队伍,虽只有一千多人,却分属三股不同势力。三股势力人数不等,实力也是参差不齐。最强的自然首推近卫营,不但有五百多骑兵,其中还有一百來名武者。其次就是几百名沙匪了,他们人数比近卫营还多点,但若论战力,自然拍马难及。剩下的四百多人,则是何府亲卫以及百灵教骨干了。他们人数沒前两方多,战力更是大打折扣。

    百灵教听命于何艺,自然不会和吴明顶牛。但这些人大都是平民出身,最多只比普通难民身体强健些而已。间或有一两个武者,也沒怎么上过战场,所以要指望他们出力甚巨,未免不切实际。沙里飞部的战力是有,但自由散漫惯了,肯定受不得约束,所以带着这支队伍,吴明现在也有些头疼。

    军令贵一,队伍才能做到如臂指使。这样一支队伍,互相掣肘,要想据此取得胜利,势必难如登天。眼见沙里飞如此说,吴明真想就此答应让他离开,但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笑了笑道:“敌军十万,我们才一千出头,百倍于己,如果妄言消灭,无异痴人说梦。”

    他顿了顿,接着道:“但我们也有优势,一旦利用起來,未必沒有胜机。”

    这话一出,下方顿时一阵骚乱。

    吴明不但是个八段高手,西征以來,更是下盘贵,破南版,谈笑间拿下庭牙。近卫营众将现在对他有种盲目的崇拜,别说用一千人对付十万人有胜机,就算现在吴明叫他们这一千人去攻京都,估计也眉头不会皱一下。

    骚乱的,自然是那些沙匪和百灵教信徒。沙里飞有些愕然,半晌才接口道:“吴将军,我确定沒听错?”

    “是。”吴明斩钉截铁的道。

    第二次汉宁之战后,朝廷已沒有更多力气调兵遣将,支援西北三省。但何啸天是何艺生父,抛却所有政治利益,单凭这一点,就是不得不救。如何救援,他心中其实已有腹案,直到昨天接到那颜达回信,他心中才有了底。但用兵奇正相辅,向來有势强用正,势弱用奇之说,凡奇计,多有冒险。

    吴明心头其实也有些打鼓,只是现在骑虎难下,就算再危险也得装做若无其事。如果自己再犹豫不决,沙里飞就算再义气,总得为属下的生存考虑。如此一來,如何让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沙匪头子相信自己?

    沙里飞仍是不信,笑了声,可有可无道:“沙某倒要听听吴将军高论。”

    吴明稍微捋了捋思路,盯着沙里飞那明晃晃的面具道:“沙队长以为,我们不可能取胜,依据是什么?”

    “实力悬殊!”

    “对,就是实力悬殊。”沙里飞纵横沙漠,自由惯了,对吴明自然不会有什么敬畏之心。强调了一句之后,继续侃侃而谈:“任何计策,都是基于在力量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才可能成功的。敌人百倍于己,除非你能变出人來,否则,再怎么折腾都是沒用。”

    吴明笑了笑道:“如果,我真能变出人來,沙队长能否配合于我?”

    这是激将计。

    这两天,何艺事无巨细,把三年來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了吴明,其中自然包括如何和沙里飞相识以及发展为至交好友的。所以吴明也清楚,沒有沙里飞,他可能连何艺母子的面都沒法再见,虽说何艺有恩于沙里飞于先,但总不能否认对方救了何艺母子的事实。所以对沙里飞,吴明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头感激不已,总想尽可能的帮助对方一把。

    如何帮对方?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沙里飞收编了,以后再慢慢报答人家。如果任由对方离去,别说报答,双方身份对立,搞不好以后还要兵戎相见,这是他不愿意接受的。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主要的是,何艺孤身一人,又是圣母,难免引人窥觑,西夷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而吴明毕竟有军职在身,何艺又明确表示暂时不愿跟他一起回南汉,自不可能时刻在她身边予以保护。何艺是圣母,身边时刻放个男护卫总归不方便,沙里飞身手不错,又和何艺极为熟悉。有她和其麾下的一众悍匪保护何艺,那是最合适不过。

    但通过几天相处,吴明却发现沙里飞对朝廷似乎并不感冒。他也不好贸然开口,以免弄巧成拙。

    此外,还有个最现实的问題,那就是六百悍匪精擅沙地战,对当地情况极熟。对于缺兵少将的吴明來说,尤为重要。

    所以无论如何,都得想方设法把沙里飞留下來。